昨天晚上来到北京出席一个学术研讨会。今天早上到餐厅时,碰到天津师大高建教授急冲冲正要离开,说得赶紧回去,先生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行了。两个小时后,正在主持会议的中国政治学会秘书长杨海蛟先生中断了正常的会议,宣告了这个噩耗,全体默哀,向徐先生致以深切的哀悼。
当时我即刻想到的是,要不要把这个噩耗打电话告诉我的老师王邦佐先生,因为他俩是多年的学界好朋友。但是我想了又想,终究还是没有超越世俗的见地,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刺激王老师为好,毕竟上了一定的岁数,对死亡这件事情会越发敏感,尽管王老师也可能会从其他渠道获悉这个消息。
在差不多两年前,2017年的9月18日,来自四面八方的政治学人齐聚天津师大,庆祝徐先生90华诞。记得当时徐先生中气十足,声音洪亮,至今还在耳边回响。作为晚辈,我在发言的PPT中,展示了1982年在复旦大学主办的政治学讲习班上聆听徐先生授课的几页笔记。我想,这是我带给徐先生90华诞的最好的礼物。
1982年,我有幸参加了被学界戏称为“黄埔一期”的政治学讲习班。这是中国政治学会为响应邓小平的“补课说”而举办的。前不久我在一个学校开设系列讲座,主题就是“政治学的四十年”,而其中的一个部分就是,“恢复与重建:我们补了什么课?”。那个时候我们补的课很多,西方政治思想史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门。我听得非常认真,做了非常详细的课堂笔记,而且至今还完好无损地保存了这个笔记本。
徐先生的课程叫做“西方政治思想史专题”,课时不多,但跨度很大,从古希腊一直讲到近代资产阶级革命时期。柏拉图,亚里士多德,卢梭密尔霍布斯,社会契约论,法学世界观,徐先生如数家珍,理得清清楚楚。
王老师一直教导我们,并且常把徐先生等老前辈作为楷模,说人的一辈子其实非常有限,时间有限,能力也有限,所能作出的贡献更为有限,但正是这样的有限,才生出无限的意义来。当下的政治学人,提起政治思想史,学到政治思想史,首先想到的就是徐先生和徐先生主编的教材,以及天津师范大学的政治学学科。在徐先生有限的学术生涯中,培养并激励了一批又一批的后辈晚学,直接或间接地为我国的政治学、乃至于政治发展提供了更为宽广的视野和更为丰厚的思想资源,这个方面来说,再高的评价也是不为过的。
我所认识的徐先生还是一位非常具有生活情趣的长者。先生从小喜爱京剧,十几岁开始习唱老生,腔韵俱佳。我记得有过几次与先生同桌共餐的机会,兴趣来了先生还会唱上几句,令我们晚辈羡慕不已。
先生已逝,风骨永存。值得我们一代一代学人追寻的,还是先生的精神,如王老师所说,在有限的生命和有限的时间里,做一些能够推动历史的车轮前行的事情。
——复旦大学桑玉成(2019年6月9日)